戏代慰慈作
胡适
究竟爱情是什么?
我有生以来,不曾经过。
但是这几天来,
这个我好像已不是从前的我:
睡也不能好好的睡,
坐也不能好好的坐:
也不像是醉,
也不像是懒惰。
只是我这心头,
好像新添了人儿一个。
难道这就是爱情了么?
醉和爱
胡适
沈玄庐说我的诗“醉过才知酒浓,爱过才知情重”的两个“过”字,依他的经验,应该改做“里”字。我戏做这首诗答他。
你醉里何尝知酒力?
你只和衣倒下就睡了。
你醒来自己笑道,
“昨晚当真醉了!”
爱里也只是爱——
和酒醉很相象的。
直到你后来追想,
“哦!爱情原来是这么样的!”
爱情与痛苦
胡适
也想不相思,
免得相思苦。
几度细思量,
情愿相思苦!
如梦令
(一)
她把门儿深掩,
不肯出来想见。
难道不关情?
怕是因情生怨。
休怨!休怨!
他日凭君发遣。
(二)
几次曾看小像,
几次传书来往,
见见又何妨!
休做女孩儿相!
凝想,凝想,
想是这般模样!
(三)
今年八月与冬秀在京寓夜话,忽忆一年前旧事,遂和前词,成此阕。
天上风吹云破,
月照我们两个。
问你去年时,
为甚闭门深躲?
“谁躲?谁躲?
那是去年的我!”
简评:
前二诗,深得爱情之真谛,写出了爱情既令人沉醉又令人深苦的独特感受,非爱过之人不能写出。人说胡适和妻子江冬秀没有真爱,真个错误,他们的爱情并不输于任何一对恋人的爱情。
我最喜欢《如梦令》,幸好有了“忽忆一年前旧事,遂和前词,成此阕”,不然此词很糟糕,有失大家风范。(三)一出,境界立出,其夫妻“夜话”恩爱调笑的情态翩翩而浮现,叫人羡慕。
从《如梦令》词来看,江冬秀是个很些“女孩儿相”情态的女子。可惜当时胡适一心想要见见她的模样,倒抱怨起“闭门深躲”,心急之斯,可见胡适也有把持不住的时候,哪个少男不痴情,大学者胡适先生也不能免的。“谁躲?谁躲?那是去年的我!”——江冬秀的颇有几分活泼之情态跃然纸上,让人爱怜。(三)阕大把“话巴山夜雨时”的“共剪西窗烛”之情景,诗意悠然。《如梦令》是首现代诗歌不多的好词!
胡适还有一首《新婚杂诗》,很有意思。中有“只有那十年的爆竹,越陈越响!”——胡适和江冬秀之间的爱情虽谈不上曲折坎坷,却是一场漫长的相思苦。
“女孩儿相”是种羞涩情态,现在的女孩子全无羞涩之态,一眼见底,全无曲折婉转之美,同封建社会的太羞涩一般乏味。女孩子,当要活泼不失矜持,端庄不失妩媚,同这样的女孩子恋爱,那真是莫大的享受!
作者简介:
胡适(1891年12月17日-1962年2月24日),安徽宣城市绩溪县人(生于上海浦东川沙),曾用名嗣穈,字希疆,学名洪骍,后改名适,字适之,中国著名思想家、文学家、哲学家,以倡导“白话文”、领导新文化运动闻名于世。
曾担任过国立北京大学校长、“中央研究院”院长、中华民国驻美大使、私立南开大学校董会董事等职,在文学、哲学、史学、考据学、教育学、伦理学、红学等诸多领域都有深入的研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