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言

1954年11月的一天，江西一农妇与五岁的儿子外出回家后，情绪激动的对丈夫老方说：

“国家副总理就是我之前的丈夫，我要去北京找他！”

听到这话，老方不禁怀疑：妻子是不是想党想的神经出问题了？

老方知道，妻子曾是共产党员。但是，早20年前，由于叛徒的出卖，妻子所在的兴胜县委遭到彻底破坏，而她成为兴胜县委唯一的幸存者。

为了避免党证丢失，她将自己的党证藏到山上一座破房子的门框里。

与组织上失联多年间，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共产党员，也始终没有停止过斗争。

后来找到组织后，她要求恢复党籍。但由于没有能够证明她身份的人，组织上没法为她恢复党籍。

就在此时，她想到了被自己藏起来的党证。

但是，当她找到当初藏党证的那个房子，将门框都掏空了，依旧没有找到自己的党证。

为此，她伤心欲绝。

即便如此，多年来他总是每个月都将一角钱锁进一个小木箱里，当党费，几十年来从未间断过，不管生活多么艰难。

赖月明

另外，与妻子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，老方从未听说过妻子与现在的国家副总理结过婚。因此，老方怀疑妻子的精神出问题了。

那么，老方的妻子真的是想党想的精神出问题了？还是她身上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呢？

身世凄惨的童养媳参加红军

老方的妻子名叫赖月明，1914年出生于江西省兴国县白石村。父母给她取了一个乳名叫赖三娇。

由于家境贫困，赖月明在三岁的时候就被父亲过继给了叔父。叔父是个私塾先生，妻子不幸染病去世后，叔父为了排解心中的苦闷，开始吸食鸦片。

很快，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越发困难。14岁的时候，走投无路的叔父将赖月明卖给了一户姓谢的人家当童养媳。

但很快，这个身陷苦难中的童养媳，就迎来了光明。

赖月明15岁的那一年，兴国县来了一批工农红军，成立了苏维埃政权。

看到红军的宣传队动员妇女参加区妇女改善委员会，赖月明兴奋不已，毅然决然离开谢家参加革命。

挣脱了沉重封建枷锁的赖月明，工作非常努力，很快就被大家选为区妇女改善委员会主任。

瑞金列宁师范成立后，组织上有意培养赖月明，便派她去学习。

蔡畅

然而，赖月明平静的学习生活还没有维持多久，就因为蒋介石发动的“围剿”被迫中断。

之后，组织上又派赖月明到少共江西省委工作。

在宁都担任少共江西省委办公处儿童局干事的赖月明，在反“围剿”期间， 带领儿童团站岗、放哨、送情报，协助妇女慰劳红军。

另外，她还带领大家帮助红军家属做好事，受到了党组织的嘉奖。

期间，赖月明受到了蔡畅的重视。蔡畅不但教她学习文化知识与革命道理，还在外出工作的时候带着她，有意识让她在工作中锻炼。

几个月后，配合中央主力红军击溃敌人“围剿”的江西红军来到宁都休整，为了慰问这些英勇杀敌的战士们，少共省委马上组织了演出。

期间，赖月明也上台为大家演唱了一首首兴国山歌。

赖月明动人的歌声，深深打动了台下的观众，有几个首长还多次站起身来，为赖月明她们鼓掌。

当赖月明唱完后，台下一位首长用浓重的四川口音，朝着战士们大声喊道：“同志们，再来一个好不好？”

陈毅

战士们兴奋的梗着脖子大声回应道：“好！”

随后，那人爽快的冲着台上的赖月明招招手说：“要得！要得，再来一个！”

看到大家这么喜欢自己唱歌，赖月明高兴的又唱了几首。

晚会结束后，赖月明才知道，那个四川口音的首长，就是大名鼎鼎的陈毅。

就这样，赖月明与陈毅相识了。

没几天，赖月明又见到了陈毅。不过，这一次见面不像上一次那么愉快。

那天早上，刚刚吃过早饭的赖月明，拿着一个自制的板子，与一位同志正在两张拼起来的饭桌上打乒乓球。

就在此时，陈毅一伙人走了过来。赖月明看到陈毅后，有点紧张，装作没看到，侧过身子继续打球。

但是，陈毅却笑嘻嘻的走向赖月明，双手抱在胸前，静静地看赖月明她们打球。

陈毅看了半天，发现赖月明的眼睛一直盯着球，丝毫没有理他的意思，便拍着赖月明的肩膀，开玩笑的说道：

“你这个小鬼，怎么不理我啊？啊，我知道了，江西老表不好惹，江西山多水多田螺多，田螺妹子也多……”

陈毅与肖菊英合影

听到“田螺妹子”这个称号，赖月明不高兴了，她马上停下手里的动作，瞪着眼睛气呼呼的对陈毅说：

“四川佬，你什么意思？我是田螺妹子，你是什么？”

陈毅没想到赖月明会生气，一下就懵了。但很快，陈毅又反应了过来，他笑嘻嘻的接过另外一个人手中的板子，对赖月明说：

莫要发火嘛！咱们俩对打，看球！

就这样，赖月明与陈毅打开了球。但是，由于陈毅技术比较高，赖月明连输两局，更加生气。她将手里的板子一扔，嘴里嘟囔着：

“不打了，打我这种鸭蛋算什么本事？”

众人哈哈大笑。

随后，少共江西省委书记张继之将陈毅拉到自己的办公室，想要给陈毅与赖月明做个媒。

自从1931年陈毅的妻子肖菊英去世后，陈毅的眉宇间常常挂着淡淡的哀思，再加上工作繁忙，生活上也没有体己的人照顾，陈毅的身体日渐消瘦。

张继之觉得，赖月明不但长得秀气，而且能说会道，心思细腻，如果能和陈毅结婚，一定会成为很好的贤内助。

陈毅

陈毅听到张继之这么说，赶紧拒绝：

“现在几乎每天都要打仗，万一我哪天报销了，岂不是连累人家姑娘吗？再说，我现在习惯了独来独往，惬意得很那！”

而赖月明那边，一听说要给她介绍陈毅，马上摇头如捣蒜：

“不行，不行，他是大首长，是知识分子，我是小干事，是睁眼瞎，不配，不配。”

最终，还是在蔡畅、李富春等人的劝说下，陈毅与赖月明才同意见面好好聊一聊。

但是这第三次见面的情况，并没有比前两次好到哪里去。

见面后，赖月明直截了当的问陈毅：

“我年纪小，不懂事，有没有文化，你不嫌弃我吗？”

陈毅赶紧说道：

“不嫌弃，不嫌弃！少共中央的同志都说你觉悟很高……你虽然年纪不大，但已经参加革命三年了，算是老同志了。至于文化嘛，中国的妇女历来都生活在最底层，有文化的实在是不多，这不是你们的错，这是社会造成的。世上无难事，只怕有心人，你放心，以后我教你。”

陈毅年轻时期

听到陈毅这样说，赖月明放心了。她也赶紧表态：

“我一定好好跟你学习，争取做一个有文化的革命者！”

随后，陈毅向赖月明说起了自己的家庭：

“我虽然在国外留过学，但是我也有个大地主家庭……”

听到“地主”两个字，赖月明惊呆了。陈毅之后的谈话内容，赖月明根本没有听进去。

陈毅走后，赖月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：天哪，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？我千辛万苦闹革命，到头来，却还要嫁一个地主少爷……

自此以后，赖月明便开始有意躲避陈毅。

周恩来称赞她是“党校第一女子”

李富春与蔡畅得知此事后，赶紧找到赖月明向她解释：

“小赖，你不要对陈毅的阶级成分耿耿于怀，一个人是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的，他是个真正的革命者，党组织相信他……”

在蔡畅等人的撮合下，赖月明与陈毅之后又见了几次面，对彼此的了解也逐步加深。

1932年7月，赖月明与陈毅结成夫妻。

结婚时，他们的新房就在大路口的祠堂里，房间里只有一张床、一张桌子与一盏煤油灯。

李富春

由于陈毅当时指挥着6个独立团与所有赤色地方武装，工作非常忙，所以，他和赖月明的蜜月只有几天时间。

很快，陈毅就告别新婚妻子投入到紧张的反“围剿”斗争中。

同样，赖月明的工作也很忙。她不但要负责儿童团的工作，还要协助蔡畅做妇女工作。

在这样的情况下，他们夫妻结婚半年多，相聚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。

尽管工作繁忙，身心劳累，但陈毅只要回到家，就抓紧时间帮助赖月明学习文化知识。

1933年8月，赖月明被组织上选中前往中央党校深造，恰好陈毅、蔡畅他们也要去瑞金开会，赖月明便和他们结伴而行。

中央党校是我党中央创办的第一所正规高级党校，赖月明那批学员一共200多人，他们大多都是各级党组织选送的最优秀的同志。

党校的生活很艰苦，赖月明他们每天每人定量只有12两米，也就是现在的0.75市斤。

看到有些东北来的同志吃不饱，赖月明就会将自己的饭匀出一半给他们。

周恩来

由于赖月明短期内各方面都取得了很大的进步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，她便被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。

学习结束后，赖月明在毕业考试中各科总分名列第四，在所有女学员中名列第一。

此后，他们又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实习。赖月明的实习成绩被评为第二，周恩来称赞她是“党校第一女子”！

对此，一直器重赖月明的蔡畅非常欣慰。她本想将赖月明继续留在身边工作，但是考虑到地方上更需要赖月明，组织上决定派赖月明到石城担任妇女部长。

石城的战略地位非常重要，是中央革命根据地北部的重要屏障，是敌我双方的必争之地。由此也可以看出组织上对赖月明能力的肯定与信任。

在石城工作期间，赖月明在小松区组织支前工作，为配合前线作战，他组织老弱妇幼筑夹墙隐藏粮食，封水井、藏炊具，彻夜不眠的帮助红军编草鞋。

毛主席

在他们的努力下，不到半个月的时间，就将10000多双草鞋送到了前线指战员的手中。

石城阻击战期间，毛主席到小松视察工作，高度赞扬小松的支前工作做得好。

1934年10月上旬，石城县委突然通知赖月明：

陈毅负伤了，周恩来指示你赶紧去瑞金梅坑国家医院照顾他。

当时，由于第五次反“围剿”失利，中央苏区的交通已经割断，赖月明昼伏夜行，10月下旬才来到梅坑。

遗憾的是，她被告知陈毅已经跟随中央政府办事处迁至于都县宽田区石含村。

于是，赖月明又马不停蹄的赶往石含村。

就这样，这对分别将近两年的夫妻，终于团聚了。看到陈毅缠满绷带的右腿，赖月明扑到陈毅怀里，难过落泪。

夫妻分别

在赖月明的照顾下，陈毅的身体逐渐好转。但是，让赖月明没想到的是，他们夫妻很快又要分别了……

陈毅

一天晚上，陈毅突然对赖月明说：

“我们队伍中老人小孩很多，再加上还有10000多的伤员，行动很慢，目标很大，一旦被敌人发现，后果不堪设想……必须动员他们回家乡去，但是，他们跟随部队多年，有感情了，不愿离开。可如果不离开，只有死路一条……”

听到这话，赖月明一下就哭了，她知道陈毅是什么意思。但是，一想到他们夫妻好不容易才团聚，赖月明不愿意就此分别。

陈毅耐心开导赖月明：

“为了保存革命力量，也为了游击队机动灵活，家属们一定要疏散，你是我的妻子，更要带头，以实际行动说服其他同志……”

作为一名共产党员，赖月明尽管心里万分不舍，但还是以大局为重，同意回老家打游击。

回到家乡兴胜县后，赖月明担任妇女部部长。但没多久，由于兴胜县委书记江由宗叛变，导致整个兴胜县党组织都遭到破坏，赖月明也因此失去组织关系。

作为当时县委唯一的幸存者，赖月明保存了部分文件。她将这些文件装进一个箱子里，交给一个亲戚保管，但是，这个亲戚担心连累自己，一把火将文件烧了。

后来，赖月明想要回家，但却被站在村口的叔父赶走，叔父大骂赖月明：“赖家没有你这样的‘土匪婆’！”

无奈之下，赖月明只好躲在山上的一座破庙里，每天以野菜和水充饥。

陈毅

直到几个月后，赖月明的生父听说女儿躲在山上，老人难过落泪，拄着一根拐杖，爬到山上将女儿接了回来。

为了赖月明的安全，老父亲将她秘密嫁给一个老实的鞋匠。同时，父亲对外散布消息：女儿已经投井自杀了！

结婚一年后，赖月明生下一个女儿。后来，她的丈夫因为没钱治病去世。为了养活自己和年幼的孩子，赖月明卖起了酒水。那段时期，为了养活老人与小孩，赖月明过的非常辛苦。

1945年，有人给赖月明介绍了方松良，方松良是第四次反“围剿”南城战斗负伤的红军战士，右腿有残疾，生活上也需要人照应。于是，两个苦命人走到了一起。婚后，赖月明又生下了两男一女。

在赖月明消失的这些年，陈毅一直牵挂着她，多方打听他的消息，但一直一无所获。1937年国共谈判合作抗日的时候，陈毅曾多次派人到兴国县的监狱中寻找赖月明，但一直没找到。

后来，陈毅还派人到赖月明父亲所在的村子打听消息。但得到的消息却是赖月明可能已经不在人世……

听到这个噩耗，陈毅悲痛万分，挥手写下一首悼念妻子的《兴国旅社》：

兴城旅夜倍凄清，

破纸窗前透月明。

战斗艰难还剩我，

阿蒙愧负故人情。

后来，陈毅经人介绍与张茜结婚。

陈毅与张茜

1954年，赖月明带着五岁的儿子来到一家商店，突然，她看到柜台里一张报纸上与外宾站在一起的国家副总理非常熟悉，那不就是自己当年的丈夫吗？

百感交集之下，赖月明回家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丈夫方松良，并表示自己要去北京见陈毅。起初方松良不相信，但是看到赖月明态度坚决，他开始信了。

同时，方松良的心里开始担忧，他一把拦住赖月明：“你以前跟陈毅结过婚怎么不早说？，现在咱们有了孩子，你不能走，你走了这个家就散了！”

孩子们看到妈妈要走，也着急的哇哇大哭。看着满脸泪水的孩子，赖月明心软了。

虽然这一次没能去成北京，但赖月明的心里一直牵挂着陈毅，一直想要跟他见一面，哪怕只是给她写封信也好，好了却她多年的愿望。但同时，赖月明也担心自己的出现会影响到陈毅。

1972年，赖月明从广播中听到陈毅去世的消息，她踉跄的走到家门口，坐在屋前的石板上，泪如泉涌，往事瞬间涌上心头。

陈毅

很快，赖月明就病倒了。她将丈夫叫到床前，虚弱地叮嘱道：“老方，你去立一块灵牌，替我烧几炷香，算是我对陈毅最后一点心意吧！”

方松良理解赖月明对陈毅的感情，他转身默默替妻子做了这些事情。除了陈毅，赖月明失联的那些年，蔡畅也一直记挂着她，多次让人打听她的消息，但一直没有收获。而赖月明这边，没有见到故人的遗憾，她不想再次发生在蔡畅身上。因此，赖月明于1985年分别给《中国妇女》以及蔡畅写了一封信。

赖月明对蔡畅说：……我给您写信，并不是为了得到特殊照顾，只是希望能够去北京见见大姐……

蔡畅收到信后，激动不已。由于当时蔡畅身体不好，只能向秘书口授，给中央写了一封信，请求中央解决赖月明的党籍问题：“解放后我没有向中央提出一个要求或者解决私人问题，但这件事情，希望中央予以重视，尽早解决……”

蔡畅

几个月后，于都县在收到中央的指示后，县委领导亲自带着礼物去看望赖月明。看到几十年不见的蔡畅大姐还这么关心自己，组织上也承认了自己，赖月明高兴不已。鉴于当时蔡畅的身体情况不佳，赖月明决定暂时不去北京了。

1988年，赖月明突然收到曾经的战友危秀英的信：大姐病情加重了，可能不久于人世，你们很多年没有见了，还是去趟北京吧，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……

看过信后，赖月明匆匆收拾行李，在儿子的陪同下赶往北京。当时，蔡畅由于生病多年，说话不方便，很少见客，就连自己的妹妹专程来看望，她都没有见。但是，听到赖月明来看她的消息后，蔡畅马上同意见面。

就这样，两位54年没见面的老战友在北京相见。见面后，赖月明情绪失控，眼泪止不住的流。分别前，蔡畅还提议与赖月明合影留念。拍照时，赖月明还是止不住的流泪，蔡畅用手握住赖月明的手，以示安慰。此次见面后没多久，赖月明就收到了蔡畅离世的消息。赖月明悲痛不已，以农村祭奠逝者特有的方式，哀悼这位可亲可敬的大姐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