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不死，我也死不成…”

81岁的她，背着一条口袋，年复一年，日复一日地搜索着街面上的矿泉水瓶、塑料纸板，换下一叠零钞，养活一家老小。

一.口袋婆婆：她不死，我也死不成

口袋婆婆叫蒋贵英。她说：我已经80多岁了，是完全有资格去死的人。她老得走起路来偶尔脚底打闪，就得扶着手边的东西稍作歇息。她说，也许等老伴儿走了，女儿死了，她就可以解脱了。

看看女儿傻笑的模样，她又叹气：“女儿没那么容易死的，她没烦恼啊。”顿了顿，“她不死，我也死不成。”

蒋贵英，人们之所以叫她“口袋婆婆”，是因为十几年了，她每天拿着口袋出门，再扛着口袋回来。里面是捡来的垃圾，也是全家人的“口粮”。丈夫郑明知今年88岁，年轻时候落下的肺病一直折磨他。晚上睡不着，白天动不了，喘气要全身跟着一起使劲。

他有时抹眼泪，脸上皱纹一层层叠着，看不出什么表情，但话还能说清：“我拖累这个家了。”

女儿郑淑兰今年58岁，6岁那年起就傻了。因为脑膜炎她被抽走了脊髓，整个人永远瘫坐在那里，终日不知喜悲地笑着。

二.傻女儿嫁人，添丁进口

女儿傻的那天，蒋贵英一下子忙了，再也没有歇下来过。下地干活，她会把女儿郑淑兰带上，拴在田边的树旁。做会农活儿，就抬头看看孩子。

女儿郑淑兰40岁时嫁人了。丈夫叫唐忠秀，是个孤儿，家境差得要命。蒋贵英知道女儿没得挑，但一开始还是不同意，她说：女儿有病，我把她养到死就对了，不要去拖累别人。后来她听到一句话：万一你走在孩子前面，她可怎么活？她这病不遗传，总得给她留条后路。

女儿结婚后，她和丈夫去了成都。蒋贵英地里的活做不动了，想进城里求个活路。但她找不到工作，她都六十多了，人家一看她的年龄就吓得直摆手，没人敢用她。老伴儿等着吃药，她等着吃饭，挣钱这事儿等不了。

她犹豫再三，还是拿起了捡垃圾的口袋，没想到这一拿就是十几年。

一开始怕碰上熟人，怕被笑话是叫花子，她总是偷偷摸摸的。后来她想开了，没偷没抢，光明正大靠力气吃饭，没啥丢人。

日子就这么过，蒋贵英每天就盼着多捡点垃圾就满足了。直到有天，女儿郑淑兰怀孕了，女婿穷得连医院都送不起。她急慌慌地赶回老家，一块一块数着捡垃圾攒的钱，把女儿送去了医院。

母子平安。她得了个小外孙，取名唐郑，父亲姓唐，母亲姓郑。蒋贵英说：想让他将来别忘了父母。

三.病老伴儿，傻女儿，婴儿外孙，全压在她一人肩上

再回成都的时候，她手里多了一个菜篮子。菜篮子里，是刚满月的唐郑。

医生说孩子太瘦，缺营养，怕是养不活。蒋贵英含着泪给唐郑喂米浆，一口一口地。唐郑很坚强，一点儿都没让她失望，硬是饿着长大了。

那会儿捡垃圾，她胸前一个娃娃，背后一个口袋，手在身前身后不停换着位置，像个活的跷跷板。累了就找个地方把唐郑放下，她只在附近捡捡垃圾。回来时，唐郑的耳朵就被蚂蚁爬满了。她心疼地念叨：“大人造孽，孩子跟着造孽啊。”

时间一晃，十几年过去了，蒋贵英的背更驼了，郑明知的喘气声更大了，唐郑开始工作了。

女儿郑淑兰也被接过来了，因为女婿唐忠秀死了。

唐忠秀快不行的时候，托人找到蒋贵英说想见见儿子。蒋贵英听到后，背起一岁的唐郑就回了老家。

胃癌，饥饿，贫穷，这个本就不高的男人越发瘦小，痛苦地蜷缩成一团。他说不出话来，只是看着唐郑，不停地哭。

蒋贵英带着唐郑走的时候，唐忠秀不知道从哪里借的力气，奋力从屋子里爬了出去。但他还是没有说话，哭着看蒋贵英走远。

半年后，他永远离开了这个受苦受难的人世，会不会不舍得？没人知道。从那以后，近七十岁的蒋贵英要更加努力地生活。病老伴儿，傻女儿，婴儿外孙。全都压在她瘦弱的肩上。

四.有尊严地活着

老人，能照顾自己就很不容易了，何况要挑着这样的重担。蒋贵英一咬牙，居然十几年就这么过来了。

如今她住在一条潮湿巷子的尽头，租着两间房。一间住着唐郑，另一间住着她、老伴儿和女儿。

屋子里杂物很多，却看着不乱。

如果有人去看她，她就会从柜子里掏出珍藏的花生米，高兴地拿给大家吃。花生已经霉掉了。

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她，还有饭馆请她去吃饭，不要钱。她却领了心意，不肯去。问她为什么不去？她憨憨地笑着：“我身上脏，怕影响人家生意，还是别去了。”

常坐的公交车都不收她钱。刚开始坐公交，有乘客不让她上车，并告诉司机：这车是运人的，不是运垃圾的。

有位司机王师傅直接伸直了脖子喊：“这个婆婆家里四口人，老公生病女儿瘫痪，还带个小孙子，都靠她捡垃圾活，你们闹啥子？我就是要载她，你们不坐就请下车，不满意可以投诉我。”

后来，乘客都知道了她的故事。大家给她让座，帮她拿袋子。不让她投钱，她不高兴：“我也是要名誉的，哪能白坐？”司机说：“这车是国家的，国家不要你的钱。”

她说，有次遇上城管，她怕人家撵她，城管没撵还让她多吃点饭。看她舍不得吃饭，就给她买碗面吃。

五.她认她这个命

她摊开手，垃圾桶里掏的时候看不见，碎玻璃、钉子这些碰上了就留下伤口。

有天她突然纳闷：为啥我活得这么累？思虑再三，拿了12元去算了一命。算命的说了很多，最后总结出四个字：人各有命。她认了，反正就是这个命了。但她不太高兴，因为心疼那12块钱。

自从她的事迹在网上报道以后，经常有人给她送生活用品。

她很高兴，每次都会拿出珍藏的花生米来招待。其实大家都知道花生米发霉了，但谁也没说出来。看人家吃她的花生米，蒋贵英就更高兴了。

她始终没有放弃生活，她始终心怀感恩并自力更生。

其实蒋贵英感动我们的地方，不在于遭遇。而在于遭遇了那些事之后，还是坚强地站起来；是在于她不仅自食其力，而且面对别人的帮助心存感恩。

蒋贵英没有去乞讨，而是去做一个勤勤恳恳的拾荒者；她不愿意去餐厅吃饭，怕影响人家生意；

她很穷，但不愿意白坐公交车；她非常瘦弱，但拼命支撑起一个家，甚至不敢死。